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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禁止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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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禁止窺探

因為樓上的臥室被趙滔霸占了一天一夜,再加上腳疼,文伊白走了之後,趙澍才第一次上樓。他一進自己的臥室,就看到一盞碩大的野口勇紙燈,低低地垂於床的正上方。他開燈,淡黃色的暖光氤氳,襯著床頭的暗紋壁紙像陰天裏的月亮,讓人無端地想睡覺。

他倒出一粒平時吃的安眠藥,掂量一番後又塞回瓶子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著紙燈透出的溫柔的光,想起和文伊白關於臥室裝修的爭論。

他說臥室不要裝主燈,四壁塗成墨藍色,窗簾要最厚的遮光簾。文伊白不同意,說雖然可能會助眠,但不透氣也會影響睡眠,她會想辦法平衡助眠和透氣。她的辦法是給兩扇窗安上黑色木質百葉簾,只貼天花板和床頭一面墻的暗紋壁紙,吊一頂暖白色紙燈,暗的層次分明又呼吸感十足。

他不覺嘴角一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秒睡過去。

趙澍睡前為了散掉屋內的酒氣,開了一扇窗。淩晨五點一過,早起農忙的村民從他窗下路過,吆喝聲、吵嚷聲以及雞鳴狗叫聲一股腦從窗外傳來,又一次把他吵醒,只是這次再沒人把他當成小偷兒。

他起床關窗後輾轉難眠,發現腳底的傷口愈合的很好,已經不疼了。好的睡眠是可以治愈傷口的,而過去的一年如果沒有藥物的幫助他是沒法如此安穩地睡上一覺的。他此刻心情很好,就像關窗時看到的天邊那一抹朝霞,既透亮又燦爛。

他索性起床下樓做早飯。

簡單的早飯做好後,他特意拿到落地窗前的小幾上去吃。文伊白堅持留下的落地窗,果然如她所說把稻田、天空和陽光最大程度地引入室內,成了他的風景,當然也方便了路過村民們時不時地窺探。

這一餐早飯可謂吃的跌宕起伏,他每回鼓著腮幫子往窗外一看,準能和某個大爺大媽或某條狗對視上幾秒,最後他不得不挪到餐廳去把剩下的咖啡喝完。

飯後他心血來潮把跑步機推到窗前,想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邊跑步,結果還沒跑上十分鐘就陸陸續續有村民站在窗前駐足觀看,有個大叔一邊走一邊扭頭看他跑步,竟一頭撞在了路邊的歪脖樹上,眾目睽睽之下他實在是沒有心情跑了,不得不把跑步機又挪回了健身房。

整個下午無論他在窗前做什麽都會有人探頭探腦,即便是翹著腳躺在沙發上學習也能時不時感覺到來自窗外的獵奇目光,他也因為頻繁分神把一本《民宿項目可實施性報告》看的是顛三倒四。

等到了晚上他已經不堪其擾,甚至連一樓的燈都不敢開了,擔心昨天那幾個小鬼頭再來扒窗戶。

文伊白提醒過他開放式庭院並不適合中國農村,中國農村和美國農村是不一樣的,可惜他非但沒有去了解一下國情,還十分固執己見地連木柵欄都不許圍,因為不喜歡封閉式圍墻。

現在可好,他和他的家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一樣,全無隱私可言。但若讓他現在立刻就建起高高的圍墻,他也是不願意的。他喜歡站在窗前就能一覽無遺地看到大片稻田和遠處的群山,一旦建起圍墻,掛上遮光簾,那他和住在糧倉裏的老鼠還有什麽區別。

趙澍苦思冥想一個晚上,拆了一個裝冰箱的紙箱子,用厚紙板和裝修餘料做了三個“禁止窺視”的立式架,分別立在窗前和門前。他把字寫得足夠大,不怕他們看不見。又打電話給趙滔讓他買幾個攝像頭,打算安在房前屋後,想必也會起到震懾作用。

趙滔答應幫他安排並告訴他,文伊白的清溪居方案在他媽那兒沒通過,確切地說,是文伊白這個人沒通過。按理說他們全家上下就只有趙澍一個人看得懂建築設計圖,他認可的方案沒人會有異議,只是趙方凝突然提出要看一看建築師的簡歷,看完之後就說了四個字,“絕對不行。”無論趙滔怎麽試探都沒問出理由。

趙滔的意思是他在文伊白面前已經說了大話,又求她幫了不少忙,現在實在無顏面對她,讓趙澍想辦法轉述給她。

趙澍大惑不解,趙方凝當初求他回來時答應過給他絕對的自由,現在怎麽在設計階段就開始插手,且是在他最有話語權的事上插手。拋開他和文伊白事先有合作這個前提,他能看中的設計方案也只有文伊白一個人的。清溪居畢竟是兩千平米的體量,還要做成嵩林鎮的門面擔當,設計這第一張牌怎麽能當兒戲對待。

“姑姑認識文伊白嗎?”趙澍問趙滔。

“應該不認識,沒看簡歷前也沒什麽反應。”

“把她簡歷給我看一下。”

“不是,你之前連簡歷都沒看過就敢找她?”

“我看過她之前做的項目,好的建築設計師用作品說話。”

“這我倒是同意,就憑她把你糧倉修的,嘖嘖,真不賴,對了你給我安排房間了嗎?下次回去我要住我自己的房間。”

“你想太多了吧……行了,簡歷呢?怎麽還沒過來!”

“發了發了。”

趙澍打開趙滔發過來的簡歷,才第一次知道和文伊白是同濟的同系校友,再看她的工作經歷,簡單到不能再簡單,蹲在一個事務所八年沒動過地方,實在看不出來她到底哪裏招惹到他姑姑了。

“姑姑什麽時候過生日,這周六嗎?”

“壞了,生日禮物,你說那幅畫還在文伊白那兒是吧?不行,你先別告訴她方案沒過的事兒,等我把畫拿走你再說。”

“我爸他們去嗎?”

“那肯定去啊,就這周六,你要是不想去我幫你編個借口。”

“不去。”

“想好了?”

“我再想想吧。”

在沒有弄清楚趙方凝的想法之前,他不打算把清溪居方案落選的事告訴文伊白,但要弄清楚原因就必須去一趟上海和趙方凝面談。他決定在趙方凝生日之前去,這樣就可以避免見到趙方儒一家。

攝像頭安裝那天,趙澍已經把文伊白買給他的東西吃到所剩無幾,好在他的腳已經恢覆到可以走遠路了。盯著工人的功夫,他草擬了一個圖文並茂的菜單,貼在冰箱上。等攝像頭安裝一測試完他就出發去超市買食材,出門之前約好文伊白晚上七點來糧倉吃晚飯,承諾她的總得兌現,況且他也是真心想感謝她,住在她造的房子裏,竟然治好了失眠。

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完美,卻在超市裏翻了大車。他的菜單上有四道他最拿手的好菜:布拉塔奶酪煙熏三文魚沙拉、香煎鱈魚蛤蜊海鮮意面、嫩烤羅勒小羊肋排、酸奶油蘑菇湯。但他跑遍了鎮上的大小超市,楞是一個食材都沒買到,眼瞅著時間過去,他不得不改變計劃,撿著會做的就地取材買了些回去。

後來文伊白在他家餐桌上看到的其實也是四菜一湯:豆苗蝦仁煮雞蛋沙拉、小紅蘿蔔黃瓜絲炸醬面 、嫩烤香腸雞翅、波菜蘑菇豆腐湯。雖然看起來也五顏六色的挺有食欲,但文伊白的胃卻在大聲叫囂著土雞砂鍋、土雞砂鍋。

“不喜歡?”

“哪有,一看就很有食欲。”

趙澍順手從冰箱門上摘下他的菜單遞給文伊白,“我沒想到在這兒會買不到食材,就臨時做了這些,我會做的中餐很有限,不過炸醬面還不錯,我剛才嘗過,你要不試試?”

趙澍把炸醬面推到文伊白面前。文伊白撈起手邊的叉子,“有筷子嗎?”

趙澍去換了兩雙筷子,順便開了文伊白帶來的紅酒。文伊白嘗了一筷子炸醬面,雞蛋肉末醬做的很夠味兒,面條也煮的筋道,反正比她泡的方便面即食粉絲什麽的好吃很多。

趙澍看她吃的歡,恢覆了一點自信,“怎麽樣?”

文伊白咽下一口面,嘴角沾了一點醬,“嗯嗯,你這不很擅長中餐嗎?”

趙澍遞給她紙巾,文伊白順手抄起桌上的菜單,被趙澍那充滿童趣的簡筆畫可愛到了,“你要是習慣吃西餐,就只能網購了,像布拉塔布袋奶酪這種東西,即便在上海也不是每家超市都能買到。”

趙澍回想了一下剛跑過的幾家超市,真是一家比一家簡陋,貨品也少的可憐,不覺搖了搖頭,難道除了酒吧咖啡吧,還得再開一家超市嗎?

文伊白帶來的酒是好酒,還是工作室開業那天周檸送的,但兩個人卻喝的索然無味,畢竟炸醬面豆腐湯配紅酒不對付,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要是有米酒就好了。”

趙澍突然想起上次淩姐送來的三小壇米酒,只是趙滔不讓他喝。他才不管那麽多,拿出一壇開了給兩人滿上,半壇米酒下去,氣氛終於對了,兩人微醺,話也多了起來。

“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到你立的那三個牌子了,還有那什麽攝像頭,我跟你說在這裏沒用的,你要入……”

“別跟我說什麽入鄉隨俗,惡習就是惡習。”

“你不習慣可以走,但清溪居是要在這裏開業的,鎮上的人都是清溪居的鄰居,得罪了鄰居以後怎麽做生意。”

“之前你拿我的房子送人情,我就不計較了,畢竟那時候我也沒住進來,你現在是讓我拿我的隱私送人情嗎?”

“當然不是,只是你這種方式有點傷感情,他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等鎮上的新房子多起來,誰還稀罕總跑過來看你的糧倉。”

“我也沒有惡意,但我也沒義務犧牲自己的感受去滿足他們的好奇,再說我也等不到鎮上的新房子多起來。”

“好吧,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那三個牌子多站幾天崗,你的口碑就會跌的有多慘。”

趙澍輕笑一聲,心想你還是多擔心一下你自己吧,他給她倒了半杯酒,“除了清溪居,你還有別的項目嗎?”

文伊白頓時酒醒了一半,他算是戳到她的痛處了,她沒有,她到哪裏有?小番薯上因為長期斷更,粉絲唰唰地往下掉,早就沒人找她了。鎮上倒是常有村民請她到家裏量房,但全都是等著白嫖方案的。如果清溪居落選,那現在真就是青黃不接,也不知道糧倉給她賺到的第一桶金能吃多久。

“糧倉是我的第一個私宅項目,可惜不能發在網上,要不然小番薯上也許會有單可接吧。”

聽她這麽說,趙澍倒是有一點點愧疚,當初他禁止她發任何一張糧倉的照片,後來怕她不遵守口頭承諾還把這項寫進了合同的補充協議裏。有了白紙黑字,文伊白也不敢輕舉妄動,小番薯上靜悄悄一片。現在全網沒有一張糧倉的照片,他的隱私倒是保住了,文伊白卻失去了宣傳自己的機會,除了嵩林鎮人,沒人知道她造了一棟這麽漂亮的房子。

獨立建築師要想靠自己活下去,就必須得通過落地作品宣傳自己,這第一次宣傳的機會就被他給斷了。但若是讓他違背自己的意願去成全文伊白他也是做不到的,憑什麽呢?

文伊白把最後一點酒全倒進了自己杯子裏,一飲而盡,“你不會只有這一壇酒吧?”

趙澍起身又開了一壇,但只給文伊白倒了三分之一杯。

“我不是在上海還有一個破破爛爛的石庫門嗎,反正也沒錢裝修,也回不去,到時候……堅持不下去……就把它賣了,好歹能撐個一兩年吧。”

趙澍知道她在小番薯上詳實地記錄著買下石庫門的整個故事,他當時也是因為看了石庫門的照片才決定找她試試,他覺得她是絕對舍不得賣掉石庫門的。

文伊白心裏憋屈,奪過趙澍護著的酒壇子又倒滿一杯,咕咚幾口喝下去。不等趙澍藏起酒壇子,文伊白咚的一聲從椅子上掉下去,醉的不省人事。

趙澍勉強把她拖到沙發上,又找來毯子給她蓋上,沒想到文伊白趁勢勾住他的脖子坐起來,噴著酒氣,“你不知道吧,我以前暗戀過你,在火車站見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你了……”

趙澍權當是她酒後胡說,把她按回沙發上。

文伊白再次坐起來抓住他的衣領,“清溪居就拜托你了,除非我的方案不行,要不然……要不然我跟你沒完……我沒單是因為我不行嗎?還不是因為你……你這個豬……頭……”說完就倒下了。

“豬頭?”趙澍怒目瞪著睡死過去的文伊白,一氣之下扯掉她身上的毯子,關了所有的燈,連沙發旁的臺燈都沒給她留,一邊嘟囔著“豬頭你還暗戀,有病……”,一邊連滾帶爬地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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